白石头村

火车沿着海岸线从比萨一路往北,渐渐地,车窗外除却漫山遍野托斯卡纳的好风光,还能看见铁轨边堆起了一立方一立方的白色大理石,摞着叠着,像豆腐、也像奶酪,Carrara到了。

又换了两路公交车。第一路是从靠近海岸、铁路线的火车站向内陆纵深一直到山脚下的小城,这一程已能看见远处泛白的山顶;第二路开始进山,开头还是绿意盎然的盘山公路,渐渐地在路的一侧开始能看见采矿作业后的崖面,再弯弯绕绕路过无数的矿井、村庄、淡季无人的露天手信铺,终于来到一个矿山深处的村庄:Colonnata.

这是个典型的小山村,下公交车就是一个小广场兼停车场,宽度刚好够一辆大巴打个回转;也是个不典型的小山村,落地的瞬间才发现广场虽小,却完全是用质地优良的白色大理石铺成的,若在典型的意国夏日,定是晃眼。沿石阶爬了几步,找了一个有风景的小平台,三人掏出在超市抓的pancake、吞拿鱼罐头、蔬菜沙拉、酱汁以及托斯卡纳火腿片,裹了三个卷,在夕阳下对着半壁矿山美美地风了一餐,看对面的山色从耀眼的白,变成泛粉的橘红,再变成微凉的蓝。炊烟升起。

因是淡季,村中所有能带游客下矿井参观的代理点都关门了,所问之处都挥舞着意大利爪子,重复着“阿沟丝头”(八月来就有!)。既然已与之前期待的人斧人工之壮丽景观无缘,我们便用剩下的时间在村子里漫步起来。村子其实在矿山边缘的一个山谷里,被三种景色包围。一面是秃白的矿山壁;一面是层林尽染的秋日山林;最后一面正对西南,从山口敞开处望出去还可以看见海上日落。沿着仅有的两条主要村路上上下下,先是遇见一辆校巴,专程送这个村在城里上学的孩子回家;再是遇见一间c肉铺——最初看起来纯洁得都不像肉铺,不同以往所见任何一间红得泛紫的肉铺——整个店面都是洁白的:白色大理石凿成的储肉柜,白色大理石台面,白色大理石招牌;还有便是一路所见的白色大理石长椅,纯粹的白色和平滑的打磨,在这个僻壤的小山村里实在有深深的违和感——对于这种级别的公共长椅,已习惯它们出现在大城市最繁华的广场一隅、教堂一侧了。

路过一条狭窄村道的时候无出意外地听见头顶露台上传来一声熟悉的意大利男子搭讪开场白“拜喇~拜喇~”(美女~美女~),接着传来英语。一路走来,托斯卡纳一带民风淳朴,村子里能说英语的更是意外,便来往搭讪了几句,对方家里的老奶奶邀请我们去她家露台坐坐看风景。眼见夜幕将至,回程公交还有一个小时,我们便厚着脸皮推门而入了。他家露台正对矿山壁,露台对面的屋顶上停着一只孔雀⋯⋯ = =||

一对母子,老奶奶7,80多、儿子5,60多,一条小狗,外加一位与儿子差不多年龄的友人——大概也是村子里唯一会说英语的一位。友人年轻时逢大利国经济不振,便远渡重洋去了澳洲当建筑工人,修桥造塔,顺便学会英语;积累了一定资本后回到了矿山里的家乡,盘下一个矿井自己当起了小老板,“回来之后太久不说英语已经都快忘了怎么说啦!”;中年的儿子在厨房里忙着烹饪,看起来脾气很软,请我们吃了他做的黄桃派;友人在一边直夸:“He is really good at cooking!”,而老奶奶却在不停地嘟囔,抱怨儿子待客不周连酒水都不备齐,于是我们又一人尝了几口意北的白葡萄酒。

原来儿子离婚后就回来跟母亲住了,两个孙女都不在身边(最后临走前得见了从城里回家的小女儿)。临走的时候儿子还在张罗另外一锅煮栗子,问他做法,他说,就放一点点盐和一把fennel就可以啦。Fennel听起来耳熟,之前在西西里的Gibellina和Catania的山野里,都被向导普及过,是一种常用在意面中的香料。他用纸巾给我们抓了一大把煮好的栗子,让我们带路上吃。

坐在夜幕星空下的山村广场上等车,矿山再白,一到夜晚便黑得与四下没有区别。对山卡车的车灯在山腰的上吃力折返着,猜测这是最后一拨出山的石料,矿井正在收工。三个人剥开还烫手的栗子,囫囵下肚。栗子已经煮得酥软,一点点咸香,从来没吃过做得这么寡淡的栗子。

从Carrara的火车站坐车去Firenze,走过地道,整个依旧是冷气逼人的白色大理石,yl说:这里的人真是,从出生到死亡,都是在白石头盒子里度过的。(从大理石砌的屋舍到大理石棺材)我说,十年后再来这个村子这个露台看山,对面的山崖是不是会变矮?

One hypothesis for the word “Carrara” is that the term is derived from the French “careers”, which in turn is borrowed from “carrariae”, a Latin term meaning quarry. Carrara may derive from a preroman term : “kair” (Celtic) or to one from Liguria: “kar”, that means “stone” and therefore: “car+aria” meaning “place of stones”.

The name of the Colonnata is believed derived from the Latin word columna, indicating the place where columns of marble were extracted to be sent to Rome, but the origin of the name could also be the Latin collis (“hill”) or columen ( “top”).

最后一天从比萨回荷,夜晚独自漫步来到无人的斜塔之下——比萨这样的景点对于大多数游人而言,一个上、下午便足够了——于是夜晚的斜塔之下是空空荡荡。慢慢读着介绍牌上的内容,几几几几年后,严重的倾斜已经给塔自身带来了一定的破坏力,塔身亟待修复,用的便是carrara的大理石。